爱与愿违终成空

第1章

第1章

弟弟三岁那年被检查出了严重的自闭症。

他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却唯独对我有深深的恶意。

所有人都觉得是因为我,弟弟才得了病。

自那天起,我就成了家里的罪人。

十三岁生日那天,朋友来为我庆生,弟弟发疯砸了蛋糕。

姐姐当众把我踹下了楼梯,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还嫌害他不够吗?他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故意刺激他!”

母亲连夜从国外赶回来,将我关进了地下室。

我不吃不喝十天,被放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

她们第一次抚摸着我的额头,眼神带着愧疚。

“阿泽的病越来越严重,你是哥哥,多让让他,我们知道你最懂事了。”

为了讨好她们,我主动提出带弟弟去雪山看日出。

可突如其来的雪崩,将我和弟弟埋进了厚厚的积雪中。

姐姐和母亲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派来了救援队。

救的人不是我,而是弟弟。

“你为什么要带你弟弟来这里?是不是故意想让他死!”

“如果阿泽出了什么事,你就算是死这辈子也是个罪人!”

她们焦急地带着弟弟离开,只留我独自在雪坑中等死。

在断气的那一刻,我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1

我的魂魄被勾入了地府。

或许是死相惨烈,执念未消,阎王在勾生死簿的时候,给了我三天还阳时间。

“只要你在人间收集到至亲之人的三滴眼泪,就能继续活下去。”

他大手一挥,我的魂魄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

我是被天上飘下的雪花冻醒的。

周围的雪地已经被我身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

为了救弟弟,妈妈和姐姐让救援队用电锯锯开压在我们身上的冰锥。

可是他们忘记,我为了保护弟弟,还把他牢牢抱在怀中。

她们在锯开冰锥的时候,也把我的身体锯成了两半。

我低头看着完好无损的躯体,确信刚刚的一切都不是梦。

我知道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所以凭借着记忆,一步一步走回了家。

别墅的大门敞开着。

保姆,医疗团队都忙疯了,没人注意到我回来。

我张了张嘴,才哑声开口。

“妈妈,姐姐,我回来了。”

声音在空旷的客厅显得很突兀。

母亲和姐姐见到我时,眉头都紧蹙了一秒。

“怎么现在才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妈妈暗骂了一句,随后就蹲在弟弟身边,心疼地给他擦拭湿透的头发。

“去一趟雪山怎么就遭了这种罪。”

姐姐只是冷淡地看了我一眼,紧接着又温柔地给弟弟喂饭。

气氛一瞬间变得冷凝。

我揪着衣角,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和弟弟四目相对。

几乎是下一秒,他的情绪瞬间崩溃了。

对着桌子又拍又打,歇斯底里地哭嚎。

弟弟抢过姐姐手中的碗就朝我砸了过来。

瓷片碎了一地,我额角被磕破了一道口子。

鲜血遮住了我的视线,可我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尽的麻木。

从我懂事起好像就一直是这样。

自闭症的弟弟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唯独对我,就像是对仇人一样。

他恨不得S了我。

姐姐和妈妈见到弟弟情绪崩溃起来,立马拽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拉到门外。

“你还有脸回来!阿泽因为你吃了多少苦,如果不是抢救及时,他说不定就死了!”

“你是纯心欺负他对吗?我就知道你这个白眼狼不怀好意!”

妈妈红着眼眶,不断回头看向弟弟,眼里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姐姐扬起手,一耳光就甩在我脸上。

“你是哥哥,为什么就不能多让让他!他已经自闭症了,不会威胁到你的位置。”

我低垂着头,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疼。

从雪地里爬出来的每一刻,我都觉得疼。

我哽咽着嗓音,有些苦涩。

“你们把我一个人扔在雪地,有没有想过我会死?”

我红着眼眶,抬头直视她们。

姐姐扬在半空的手顿时僵住,她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弟弟的哭声又从屋内传来。

“就算死了也活该,谁让你故意带你弟去雪山的!”

妈妈焦急地看向屋内,生怕我再惹弟弟不开心。

生拉硬拽把我关进了地下室。

“什么时候悔改了,我再把你放出来!”

地下室的门被人用力关上。

2

比起楼上的别墅,地下室更像我的家。

记事起,我就无数次被关在这个地方。

从一开始的害怕,哭嚎,到最后接受。

因为我知道,没人会心疼我,也没人会记得我。

我蜷缩在角落,这具身体已经死过一次了,感受不到饥饿。

第二天,妈妈和姐姐才把我从地下室放了出来。

“就因为你,阿泽现在又住院了,他好不容易情绪才稳定下来,以后你不要在他面前刺激他。”

“以前你弟弟多可爱,肯定是因为你他才得了自闭症。”

妈妈把我推出了地下室,动作有些粗鲁地给我塞了一块面包。

面包有些硬了,应该是弟弟不喜欢吃的。

我没有说话,低头干嚼着面包。

姐姐在一旁突然开口,语气淡淡。

“阿泽现在在医院,你去和他道个歉,这件事就当过去了。”

我揪紧了衣角,嘴角泛起苦涩。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错。”

她们根本没听见我说了什么,只是把我拉上了车。

弟弟的病房是高级病房,母亲的医疗团队时刻戒备着。

他在看到我时,原本平和的表情立刻变得凶恶起来。

随后缩进了被子,瑟瑟发抖。

“不要过来,不要伤害我,我不想去雪山......”

他哆嗦的模样,很快就引来了姐姐和母亲的心痛。

我疲惫叹息一声,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妈妈半跪在地上,鼻尖蹭着弟弟的额头。

“阿泽乖,你哥哥这次是来向你道歉的。”

“我们以后都不去雪山了。”

“阿泽,以后哥哥就归你管了,哪怕你让他死,他也必须去死。”

冰冷的话让我愣子了原地。

我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妈妈。

从前,就算她再怎么讨厌我,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妈,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结果向来对妈妈不理不睬的弟弟,在听到这句承诺后,回头看了妈妈一眼。

这一行为瞬间把妈妈高兴坏了。

她用力握紧了姐姐的手。

“婷婷你看见了吗!阿泽刚刚看我了,你说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是不是没有白费?”

姐姐破天荒地也笑了起来。

“看到了,阿泽有反应了。”

姐姐回头看向呆愣的我,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她软了软声音。

“阿泽好不容易对外界有反应,他的病如果好了,我们全家都会开心。”

“你就听话这一次好吗?”

“哪怕让我去死,我真的也要去死吗。”

我张嘴打断了姐姐的话。

这次她没有犹豫,原本还算温和的神情淡了几分。

“只要阿泽让你做的事,你都要做。再说了,他只是个自闭症小孩,怎么可能真的让你去死。”

我眼眶一热,有些狼狈低下了头。

我以为我习惯了,习惯她们的偏心。

但我还是会心痛。

五岁那年,弟弟打碎了玻璃杯,吓得崩溃大哭。

她们觉得是我故意的,把我踹倒在地,断了一根肋骨,玻璃碎片扎进了掌心。

八岁那年,弟弟的自闭症越发严重。

就因为我睡着了,没发现他的自虐行为。

被妈妈和姐姐送进了封闭式学校。

她们无数次都选择了弟弟,但我总告诉自己。

弟弟有病,很可怜,总有一天她们会看到我的。

但现在,弟弟在听到我任由他处置时,他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

切下了我一根手指。

鲜血流了一地,弟弟却开心地笑了。

3

她们见到弟弟笑了,瞬间大喜。

妈妈连忙去找了医生,让医生检查弟弟的病是不是快好了。

疼痛让我脸上的血色全都消失。

不仅仅是手,从我鼻子里也涌出了血。

我抬手一抹,脸上全是。

姐姐回头看向我时,被我吓了一跳,她脸上有些惶恐。

“怎么了?你的血为什么止不住?”

还没等我开口,强烈的眩晕感让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次睁开眼时,是在病房里。

身旁放着一份检查报告。

报告写着急性白血病。

见我醒来,姐姐从椅子上站起身。

她翻看着那份报告看了几眼,有些轻描淡写。

“我问过医生了,你这病不难治,还有几年可以活。”

“但阿泽不一样,我们要是没看住,他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他会自S。”

姐姐说着无奈叹气,她伸手搭在了我的脑袋,轻柔地揉了几下。

“你听话点,等阿泽的病好了,我会和妈妈说给你治病。”

“我们还是一家人。”

姐姐很少会对我这么温和。

但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弟弟。

我避开了她的动作,嗓音淡淡。

“这些年,你们也没把我当过家人。”

我脱口而出的话,让姐姐的脸色变了变。

她终究没有回答,而是迅速转移了话题。

“明天是阿泽十一岁生日,你别再让他受刺激了。”

“雪山的那件事,就算过去了。你也别记恨我和妈,我们也是太害怕了。”

我侧过头,没有看向姐姐。

只是鼻子微酸,强忍着泪水。

去雪山,不是一时兴起。

是弟弟在纸上的画的画,他画了雪山,画了太阳。

所以我想着,带弟弟去,带他看看他想见的日出。

没有人知道会发生雪崩。

病房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等医生进来的时候,姐姐已经离开了。

“孩子,我已经和你姐姐聊过了,她说暂时不治疗是你自愿的吗?”

“你听医生的话,这个病啊不难治,只要好好配合,会好起来的。”

医生带着小心翼翼的语气,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怜悯。

我眸光闪了闪,然后点头。

“嗯,不治了。”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阎王只给我三天时间,现在还剩两天。

但我知道,那三滴至亲的眼泪,我恐怕是收不到了。

医生没想到我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还想劝我时,看到我万念俱灰的神情,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4

姐姐给我办出院后,回到家正好赶上了弟弟的生日。

妈妈温柔地询问弟弟有什么生日愿望。

“为了庆祝阿泽第一次笑,只要你说,不管什么事,妈都答应你。”

弟弟见我回来,视线落在我身上。

他突然指向了我,断断续续说着。

“哥哥,狗。”

简单的三个字,妈妈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我愣在原地,下一秒脑袋就被保镖套上了麻袋。

为了不让我挣扎,他们卸掉了我的双臂和脚踝。

剧烈的疼痛让我全身都在抽搐,我想开口求饶,但突然被人抱在怀里。

那个怀抱是我一直期盼的。

但并不温暖,反而很冰冷。

妈妈在我耳边说着。

“阿南,这是你弟弟的愿望,你就帮他实现吧。”

“他差点死在雪山了,这次就当你给你弟弟赔罪。”

弟弟的生日宴被安排在晚上。

妈妈和姐姐都是上京最有权势的人给足了弟弟面子。

她们包下了上百万的大屏,整个城市都在庆祝弟弟的生日。

而我被弟弟用狗链拴着,他牵着我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断拍打着手,灿烂地笑着。

被邀请来的宾客,见我这副模样,纷纷窃窃私语。

“那不是姜家的大公子吗,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听说故意把弟弟丢在雪山,如果不是救援队及时赶到,早就死了,现在这样就是活该。”

“一个小孩这么恶毒,长大还得了。”

贺喜声包裹着弟弟,他当着众人的面,故意把一盘菜拍在了我头上。

让我跪在地上吃。

我的视线落在妈妈和姐姐身上,目光带着求饶的意味。

“妈......”

我喊了一声,但妈妈只是转过身,假装没看见。

那些宾客掏出手机,闪光灯照得我眼睛发酸。

姐姐下意识上前,刚想阻止,但是看到弟弟脸上的笑容,又缩回了手。

她无声地对着我张了张嘴。

“听话。”

我呜咽了一声,屈辱地将地上的剩菜咽下肚子。

他们哄堂大笑着,弟弟更是用力拍打着手心。

他切蛋糕的时候,所有人都簇拥了上去。

没有人注意到我。

姐姐和母亲脸上堆叠着笑容与爱。

“我们阿泽终于会笑了。”

“妈,我们这些年做的努力没有白费。”

我被保镖拴在了楼道的角落。

透着门缝,像个小丑一样在角落偷窥者他们的幸福。

我看向钟表,离十二点还有一分钟。

忍了许久的眼泪在这一刻都涌了出来。

我很听话,就是一直这么听话,才让自己丢了命。

我不断讨好她们,却什么都没留下。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黑白无常出现在我身边。

“姜南,你失败了,该上路了。”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魂魄一点一点消失,直到最后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