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痛。

那种深入骨髓、仿佛灵魂都被碾碎后又强行塞回躯壳的剧痛，让李帆猛地睁开双眼。意识挣扎着从无边黑暗中浮上来。

他剧烈地咳嗽，每一下都牵动全身，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摔碎又随意拼接起来的瓷罐，遍布裂痕。

“咳......咳咳......”

他吐出的不是唾沫，而是带着暗红血块的浊液。

这是哪？

李帆茫然四顾，迎面而来的是令人心悸的一片死寂。

没有星空，没有篝火，没有父母的笑脸。

他倒在一片枯败的黑土地上，四周是一圈死寂得可怕的古林。树木全都呈现灰白色，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只剩下扭曲狰狞的骨架，直指苍穹。

天空永远是铅灰色，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一丝云影。灰色的雾气在林间慢慢流淌，仿佛徘徊不去的幽灵。连光线都被吞噬，让一切陷入压抑的黄昏。

死了。

什么都死了。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沉闷，像是万物终结之后的坟场，让人作呕。脚下的泥土黑得发亮，坚硬如铁，抓一把又像灰烬一样轻飘。

“爸......妈......”

李帆沙哑呼唤，声音低得近乎消散。

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静谧。

记忆里最后一幕像刀片一样反复割裂着他的神经——父亲的怒吼，母亲绝望的泪眼，还有席卷一切的血色、紫金色光芒......

“啊——！”

他双手死死插进黑土，指甲裂开，鲜血渗出，然而肉体的痛苦比起心里的悔恨和恐惧根本算不得什么。

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他们！

如果不是我多手碰那个青铜坛子，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

他像受伤的野兽，在绝望中嘶吼，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然而在这死寂天地间，他的悲伤显得如此微小、无力。

哭了很久，吼了很久，直到喉咙发烫，泪水流尽，李帆才渐渐平静下来。

不能放弃。

爸妈只是被另一道光带走了，他们不一定出事！我必须活下去，得找到他们，不能就这样认输！

这念头像黑夜里的一点火星，点燃了他几乎熄灭的求生欲。

他费力地从地上爬起，骨头仿佛都在抗议。他低头看看自己，名牌冲锋衣已破烂不堪，皮肤上布满淤青和伤口。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

他低声咒骂，咬牙忍着疼痛，开始蹒跚着向前摸索。没有方向，只能凭感觉乱走。

这片古林，比他想象中更加诡异。那些灰白古树，看似枯死，但靠近时，李帆却能感受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从树干渗出，令人心底发寒。

那是一股生命本源层次的威压，仿佛对面不是树，而是死去万古的巨兽骸骨。

脚下偶尔有些枯萎的植物，奇形怪状。有的像黑色莲花，有的仿佛纠结的人手，无一例外都散发着让人不安的气息。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帆心头充满惊惧和迷茫。

这里的每一处景象，都与他二十年来在地球上的认知格格不入。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许一小时，也许一天。在没有时间概念的死域里，他只知道自己越来越虚弱，视线开始模糊，身体和精神的压力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正当他快要支撑不住、即将倒下时，前方灰雾中隐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轮廓。

那是什么？

李帆心头一振，咬牙用尽最后力气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当穿过最后一层薄雾，看清那巨大轮廓的全貌时，他彻底呆住了。

那是一座神殿。

一座宏伟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古老神殿。

它静静矗立在古林中央，通体用不知名的青黑色岩石砌成，风格古朴、粗犷，带着荒芜与沧桑。

神殿巨大无比，李帆站在它面前，渺小如尘埃。

更令人头皮麻的，是缠绕在神殿上的九条漆黑锁链。

每条锁链都有水桶般粗，不知由什么材料铸成，满布锈迹，铭刻着无数神秘符文。那些符文如活物流转，透出压制万古、封禁天地的恐怖气息。

九条锁链纵横交错，将整座神殿捆得结结实实。锁链一端深深没入黑土地，另一端延伸进铅灰天际，看不到尽头。

这里，更像是镇压着某个盖世凶魔的监牢。

希望。

看到这恢弘的建筑，李帆死寂的内心第一次燃起一丝希望。

有建筑，就可能有人或者有线索。

他咬紧牙，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步向紧闭的青铜殿门挪去。

离殿门还有百米时，骤然，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威压从天而降！

“噗通！”

李帆双膝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膝盖和黑土撞击，发出沉闷响声。

仿佛有一座无形的神山压在背上，重量不断攀升。

“呃、啊......”

他咬紧牙关，脖子青筋暴起，骨头在重压下发出“咯吱”呻吟。

他拼命想要起身，可那股可怕的压力却如天道不可抗拒。

压力越来越重，他从跪姿被压趴在地上，五脏六腑都像被挤碎，口鼻间不断溢出鲜血。

意识，开始模糊。

不行......我要死了吗？好不容易才燃起希望，就这样完了？

爸、妈......对不起......儿子......找不到你们了......

就在他意识即将坠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异变骤生！

他正前方，九条锁链中有一条与神殿基石相连处，忽然裂开一道细微缝隙，“嗤”地逸出一缕土黄色气体。

那缕气体仿佛有灵，刚一出现便化作流光，无视恐怖威压，径直朝李帆眉心钻来！

快得不可思议！

李帆根本来不及反应，那道气体已没入眉心，瞬间消失。

“轰！”

气体入体刹那，李帆只觉脑海像被炸开。一股撕裂般的剧痛骤然爆发，仿佛要硬生生在体内开辟出新的通道，将他撑爆。

但剧痛只持续了一瞬。紧接着，一股温暖、厚重、充满生命力的暖流，从眉心瞬间扩散至全身。所过之处，原本压得他无法动弹的威压竟如冰雪消融，体内外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骨头的裂痕在修复，破损的内脏在重组，连精神疲惫都一扫而光。

那感觉，就像濒死之人忽然泡进神泉里，每一个细胞都欢腾雀跃。

“这......这是什么？”

李帆震惊地弹跳起来。全身不仅毫无痛楚，反而充满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清晰地感受到，那缕土黄色气流正安静沉在自己丹田，与他融为一体。

玄黄气！

不知为何，这三个字自然而然浮现心头。

正在这时，他才注意到，刚刚被压趴在地时，右手拍到了两个硬物。

低头一看，只见黑土中半埋着两样东西——一块巴掌大的翠绿色碎片，形状像座小塔的一角，温润如玉，入手时竟让他心头一颤，有种血脉相连的熟悉感。

另一物，是一枚拳头大小的灰扑扑石蛋，表面光滑，无任何花纹，看起来平淡无奇，如普通鹅卵石。

好东西！

李帆本能地判断，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东西绝非凡品。

他毫不犹豫，将小塔碎片和石蛋一并抓起，塞进怀里。

就在这时——

“嗡——！”

整个死寂禁地仿佛被触动了某种禁忌。九条锁链骤然爆发刺目乌光，符文疯狂流转。浩瀚无边的传送之力瞬间锁定了李帆。

“我靠！”

他只来得及喊一声，便感觉全身被巨力裹挟，眼前景物急速旋转扭曲，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狠狠甩出！

那缕玄黄气究竟是什么？

那绿色小塔碎片、灰色石蛋又有怎样的来历？

最重要的是，他将被送往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