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煤山镇

第2章

第二章

煤山镇中学条件简陋,晚上九点半就熄灯,我就从家里带个废弃的墨水瓶,做了个简陋的煤油灯,躲在宿舍的蚊帐里看书。

煤油灯的光线又昏又暗,烟气也大,一晚上下来,鼻孔里都是黑的。

我的眼睛也常常熬得又干又涩,手指甚至因为长时间握笔,中指的第一个关节处,磨出了一个又大又硬的黄白色厚茧。

但我不敢停下学习的脚步。

我没有别的娱乐,只能学习。

也没有别的出路,只能读书。

几年下来,我写过的试卷和习题册,堆起来比我的个子还高。

同学们因此给我起外号叫“做题机器”,带着几分戏谑,也带着几分疏远。

我默默接受了,根本没时间反驳。

做题,是我对抗这个灰暗世界的唯一武器,也是我能抓住的通往另一个可能世界的唯一绳索。

每一道解出的难题,都像在爹沉重的喘息声中,默默撬开了一丝缝隙。

高考前的那个春节,爹咳得更厉害了,有时候半夜,我都能被隔壁他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声惊醒,紧接着是妈低声的啜泣和安抚。

家里的那个破旧搪瓷缸,以前是爹喝水用的,后来几乎成了他的痰盂。

久而久之,那缸子内壁积了厚厚一层黑褐色的污垢,妈用碱水刷了很多遍,那颜色却像是已经渗进了搪瓷里,怎么都刷不掉。

“娃,别怕,老毛病了。”

爹每次咳完,看到我担忧的眼神,总是这样安慰我,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你只管安心考试,给爹考个状元回来!”

爹这么对我说,也许是安慰我的成分比较大,但填志愿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第一志愿:北京大学。

在我的认知里,北京是祖国的首都,那么北京大学,一定是中国最好的大学,是能让我走得最远的地方。

当然,我也知道,那意味着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

可当我把志愿表拿给爹看的时候,他的手有些抖,戴着老花镜看了很久,然后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里的东西,比任何语言都沉重。

等待通知书的日子,漫长而煎熬。

期间我帮着妈在菜园旁垦了一小块土地种玉米,给玉米锄草,施肥,心是始终悬着的。

爹依旧每天下井,只是回来得越来越晚,脸色也越来越差。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七月十二号,日头毒辣辣的,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

我正在玉米地里锄草,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涩得生疼。

忽然,田埂上传来邮递员老赵嘹亮的喊声:“陈建国!陈建国家的录取通知书到啦!北京大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