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剪月秋照弦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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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锦良醒来时,病房空无一人。

额角刚包扎过,伤口太深,纱布还渗着血。

心电监测仪规律的“嘀嗒”声像敲在神经上,让他头痛欲裂。

“快躺下。”来换药的护士忙声道,“轻微脑震荡,再晚来一步,命都保不住。”

“你妹妹在隔壁病房陪林同志,需要我帮你喊一下吗?”

程锦良一怔,干裂的唇艰难地翕动着:“妹妹?”

“黎研究员亲口说的。”护士点点头,“她嘱咐我们,等你醒来,第一时间告诉她。”

“不过她正在喂林同志吃早餐,”护士打趣道,“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了。”

程锦良勉强扯了扯唇,指尖无意识攥紧被角。

昏昏沉沉睡醒后,黎书禾正坐在他床边,指尖紧攥着一封信。

“政法单位的来信。”她望向他,目光冷得骇人,“要去哪儿?”

他反应了好久,才哑声说:“寄错了吧。”

“毕竟我这种人,配不上那种工作。”

淡淡的自嘲,熨平了黎书禾蹙起的眉梢。

程锦良抿了抿唇,咽下喉间的苦涩。

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一个卖鱼贩,就该当一辈子卑微的蝼蚁。

那他离开后,她大概也不会在意。

黎书禾的目光落在他惨白的面色上,轻叹一声:“抱歉,没能保护好你。”

他鼻尖微红,努力压下泪意:“没关系,林同志要紧。”

黎书禾眼帘低垂,半晌才开口:“鹤然的职业生涯还很长,我不能毁掉他的人生。”

程锦良缓缓抬头,望向她。

“所以,只好先委屈你。”她沉声解释,“你吃惯了苦,可他养尊处优长大,我没办法。”

程锦良想反驳,可喉咙已被哽咽堵住,指节也被攥得隐隐泛白。

最终,他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同甘共苦的时光,仿佛只是他自作多情,在黎书禾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鹤然有凝血障碍,时刻有输血需要。”黎书禾犹豫许久,还是开口,“你和他都是RH阴性血......”

程锦良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

“锦良,”黎书禾牵住他冰凉的手,“抽些备血给他,好吗?”

不好。

这两个字在程锦良心底疯狂叫嚣,酸涩化作千万只蚂蚁,啃噬着他的心脏。

她把他当什么?林鹤然的移动血库吗?

病房静得仿佛时间凝固。

“好啊。”程锦良突然笑了,“妹妹。”

黎书禾愣了一下,诧异于他会直接答应,更惊讶于他的称呼。

她皱了皱眉,正想解释。

护士却推开门忙声道:“黎研究员,林同志只剩最后一袋血了。”

黎书禾立刻站起身:“锦良,求你。”

她强硬地扶起程锦良,冲到采血室。

程锦良的血管太细,针尖一遍遍在肉里旋转,护士才找准位置。

血汩汩流入试管的瞬间,他的泪夺眶而出。

他忽然想起从前体检抽血时,黎书禾都会轻轻拢住他的双眼,给他加油打气:“锦良不怕,有我在。”

可现在,曾经望向他时充满担忧的眼眸,却为了另一个男人,染上了卑微和乞求。

七管血抽完,程锦良的小臂已经青紫一片。

护士正想递给他棉签时,黎书禾伸手接过,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帮他按住伤口。

她忽然低头,对着伤口处轻轻吹气,就像从前,他被鱼鳞划破手指时,她试图减缓他的疼痛时那样温柔。

程锦良的心就像被人掐了一把,又酸又疼。

眼泪顺着抽噎滚落在黎书禾手背上,让她的神色无措了几分。

“很疼吗?”他柔声问,“那我再轻点,好不好?”

程锦良眼圈通红,好想就这样不管不顾抱着她大哭一场。

“黎研究员,不好了!”医生喘着气跑了过来,“林同志说要找您,太着急从床上摔下去了!”

“什么?”黎书禾的手下意识用力,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可她再没分给他半个眼神,夺门而出,朝着林鹤然的病房跑去。

棉签掉在地上,摔成两段。

就像他们的感情,再难复原。

程锦良一个人出了院。

伤没好全,他一路上磕磕绊绊,用力推开大门时,就看见林鹤然倚在黎书禾肩头,她正在喂他吃药。

看见程锦良回来,他立马迎了上去,一脸歉意开口:“锦良,你回来了,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