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花期已误

第1章

第1章

我的生命,进入了为期三个月的倒计时。

罕见性心肌衰竭,无药可医。

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但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脑海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我要告诉江晚。

今天是我们的三周年纪念日,我订了她最喜欢的餐厅,准备好她念叨很久的礼物。

却没想到,先等到的是我的死亡判决。

我坐在餐厅里,看着窗外华灯初上。

江晚一直迟迟未到,我打电话过去,那边过了很久才接通。

「沈澈,我在会所,阿彦今天组了局,你过来跟我们一起庆祝吧。」

我心下一沉。

她又一次为了陆彦,忘了我们的纪念日。

我赶到会所包厢,推开门的瞬间,震耳的音乐和喧闹的尖叫朝我涌来。

江晚和陆彦坐在人群中央,身上穿着白色的情侣款卫衣。

那卫衣是我亲自设计的,全世界仅此两件。

我前天才送到江晚手上,原本属于我的那件,现在穿在了陆彦的身上。

陆彦看见我,挑衅地举起酒杯,手臂自然地搭在江晚肩膀上。

「哟,我们的大才子来了。」

「沈澈,这件衣服阿彦穿着是不是比你好看多了?你太瘦了,撑不起来。」

江晚的语气熟稔又自然,好像这本就该是陆彦的衣服。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

陆彦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沈澈,你的一切,我都会抢过来,包括江晚。」

他撞了我的肩膀一下,力道很重,我踉跄着后退两步,胸口一阵闷痛。

江晚皱起了眉。

但她不是对我,而是对陆彦。

「阿彦,别欺负沈澈,他身体不好。」

我以为她是在关心我。

可她下一句话,却将我打入冰窟。

「他就是这样,开不起玩笑,又爱多想,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她拉着陆彦坐下,仿佛我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外人。

我看着他们身上刺眼的白色卫衣,看着周围人嘲讽的笑脸,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至于口袋里的诊断书......

我忽然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她了。

反正,她不在意。

还剩七十二天。

江晚的父亲下个月过寿,我准备了很久,托人寻来一幅前朝的画作为寿礼。

虽是仿品,但也出自名家之手,价值不菲。

我将画小心翼翼地卷好,放在画筒里,准备带去给江晚一个惊喜。

到了她家,开门的却是陆彦。

他穿着我的拖鞋,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你来干什么?」他堵在门口,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我找江晚。」我的声音很冷。

陆彦轻笑一声,「她在洗澡,有事跟我说也一样。」

我不想跟他废话,正要推开他,江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沈澈来了?让他进来吧。」

客厅茶几上摆着吃了一半的果盘,沙发上扔着陆彦的外套。

暧昧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

我将画筒放在桌上,「叔叔的寿礼,我已经准备好了。」

江晚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脸上泛着红晕。

「这么用心啊?」她拿起画筒随手递给陆彦,「阿彦,你一直受家学渊源熏陶,比我懂,帮我看看。」

陆彦打开画,啧啧称赞:「确实是好东西,沈澈,你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说着,他端起桌上的一杯红酒。

而后手微微倾斜,整杯红酒不偏不倚地全都泼在了那幅画上。

鲜红的酒液迅速浸透了宣纸,将那苍劲的笔墨染成一片污浊。

「哎呀,真不好意思,手滑了。」陆彦的脸上没有丝毫歉意,全是得逞的讥笑。

我猛地攥紧拳头!

「陆彦!」我一步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你找死!」

「住手!」江晚尖叫一声,冲过来将我狠狠推开。

我后退几步,撞在了茶几角上,腰侧传来一阵剧痛。

「沈澈你疯了?阿彦又不是故意的!」她兀自挡在陆彦身前。

「他是不是故意的,你看不出来吗?」我望着她,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就算他是故意的又怎么样?」江晚的眼神冷漠又陌生,「一幅画而已,至于吗?你当着我的面要对我朋友动手就不行!」

「你朋友?」我自嘲地笑了下,「江晚,他到底只是朋友还是其他,你心里有数。」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她。

她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我脸上。

「沈澈,你别再无理取闹了,赶紧滚出去!」

清脆的响声在客厅里回荡。

我脸颊火辣辣地疼,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这一巴掌,彻底打碎了我最后一点念想。

倒计时,还剩六十天。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医生建议我立刻住院,尝试一种新型药剂,或许能延长几个月的寿命。

但药费是个天文数字。

我把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到最后还是杯水车薪。

我只能想到我和江晚的联名账户,那是我们约定好,为未来存的钱。

我找到江晚的时候,她正在和陆彦打高尔夫。

阳光下,她笑得灿烂明媚,和陆彦站在一起,像一对璧人。

我走过去,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者,浑身都带着阴郁的霉气。

「江晚,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她看到我,笑容淡了些:「什么事?」

「我们联名账户里的钱,我能先取出来吗?我有急用。」

我没有说出实情,不想用我的病来博取她的同情。

还不等江晚开口,一旁的陆彦就笑出了声。

「沈澈,你这是又缺钱了?一个大男人,天天找女人伸手讨饭,不觉得丢人吗?」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钱。」我冷冷地看着他。

江晚皱起了眉,语气有些不悦:「沈澈,那笔钱我前几天刚取出来给阿彦。」

我愣住了,「为什么要给他?」

「阿彦的公司最近有个大项目,资金周转不开,我先借给他应急。」

江晚的语气理所当然,「等他项目成功了,很快就能还回来。」

「那笔钱是我们留着买房结婚的!」这句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的心脏隐隐抽痛,却不是因为病。

她的话如同一把利刃,狠狠扎进我的心窝!

「买房?就凭你?」江晚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你看看你现在,工作丢了,整日无所事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拿什么给我未来?」

「我没有......」我想解释一下辞职是因为身体撑不住了。

「够了!」她语气淡淡地打断我,「钱的事你不用再管了,阿彦的项目比你的任何事都重要。」

「你就这么信他?」

「我不信他,难道信你吗?」江晚冷笑,「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废物!」

废物......

在她心里,我竟就这么不堪。

看着她维护陆彦的样子,看着陆彦那得意的嘴脸,我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于是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江晚的质问,「沈澈!你去哪里?」

我没有再回头,再停留。

去一个,没有你们的地方。

还剩三十七天。

最终,我还是住院了。

靠着变卖工作室所有设备和作品的钱,勉强凑够了第一期治疗的费用。

病情恶化的速度超出了医生的预料,我时常会陷入昏迷,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那天,我在剧痛中醒来,浑身都是冷汗,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我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匆匆赶来,看到我的样子后立刻去叫医生。

意识彻底模糊之前,我看到医生拿出手机拨通了紧急联系人的电话。

是江晚。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天色已经黑了。

病房里十分安静,只能听到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

没过多久,江晚带着陆彦一起来了。

她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漂亮的裙子,看起来像是刚从某个宴会上过来。

她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担忧,只有浓浓的厌烦。

「沈澈,就这么想让我关注你?非得无所不用其极地逼我来见你是吗?」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丝毫声音,我只能定定地看着她。

陆彦在一旁煽风点火:「晚晚,你看他现在不是好好的,我就说他是装的吧?就是想让你心软,好骗走你的钱。」

「江晚,我只有三十七天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江晚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讥讽的笑。

「能不能别再玩这些故弄玄虚的把戏了?」

她掏出了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她和朋友的微信聊天界面。

上面字字句句都是对我的吐槽和不耐烦。

「沈澈,我和阿彦正在庆祝他项目的圆满成功,你识趣点,不要再扫我们的兴致了!」

我靠在床头,紧攥着压在枕头下的诊断书。

纸张被我手心的冷汗浸透,几乎要碎裂。

「我说的是真的,我要死了。」

沉默片刻后,江晚冰冷刺骨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去死,看到尸体我就信你。」

陆彦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对啊,我和晚晚一定给你烧纸,买最贵的!」我无声笑了,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咳出一口血。

鲜红的血溅在白色床单上,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