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岳父出车祸只剩一口气，手术必须由我这个外科圣手主刀才有救。

我刚换上手术服，老婆苏瑶就冲进来拽住我。

「你哪里都不准去，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住阿辉的脸，不能有半点疤！」

我甩开她的手，说爸抢救时间就这几分钟，错过就无力回天。

苏瑶却一脸无所谓：

「你那个乡下爸本来就命贱，死了就死了，免得我们以后给他养老，阿辉的脸要是毁了，我跟你拼命！」

她的初恋陈辉故作虚弱地扯她衣袖：

「瑶瑶，你老公这么不耐烦，该不会是故意拖延想害我啊？」

我怒极反笑。

原来苏瑶以为命悬一线的是我爸。

1.

我盯着陈辉那张故作可怜的脸，胸口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你知不知道抢救室里躺着的是一条人命？你让他等你？」

陈辉吓得一哆嗦，委屈巴巴地看向苏瑶。

苏瑶立刻将陈辉护在身后，指着我的鼻子骂：

「顾明你吼什么？阿辉胆子小！」

「再说了，你爸一把年纪了，浑身是病，活着也没什么价值。」

「要是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死了也是他命该如此！」

我仿佛被人迎面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原来在苏瑶心里，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不堪的存在。

可她忘了，我父亲虽然只是个农民，却把她当亲生女儿疼。

她苏家融资失败倒闭欠了一屁股债。

是我爸拿出毕生积蓄替她还债。

现在，她竟然说我爸命贱，死了活该。

我看着她，声音干涩。

「如果里面躺着的是你爸，你是不是也觉得他老了，没什么价值，死了也活该？」

话落，苏瑶一个耳光狠狠甩在我脸上。

苏瑶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满是怨毒：

「顾明，你敢咒我爸？有你这么当女婿的吗？」

陈辉在一旁柔声细语地添柴：

「瑶瑶，别气了，姐夫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唉，亲疏有别嘛。」

我脸上火辣，心里冰凉。

这时，一个小护士冲了进来，焦急万分。

「顾医生！病人血压在持续下降，心率也在掉！您快进去吧！」

我下意识就要往里冲，苏瑶却死死挡在我身前，对护士怒目而视：

「他不许走！你们医院没别的医生了吗？换一个！」

护士都快急哭了：「这个手术难度太高，整个医院只有顾医生能做！」

「苏小姐，里面躺着的可是苏总，难道您不想让苏总活下来吗？」

苏瑶听到这话，非但没有让路，反而更加气恼。

她一把将小护士推倒在地。

「好啊你！为了帮顾明这个骗子，居然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

「我爸好好的在国外，怎么可能出车祸！」

「我告诉你，今天顾明敢踏进这扇门一步，我就打断他的手！」

我扶起跌坐在地上的护士，让她先出去。

我平静地看着苏瑶，最后一次确认：

「苏瑶，里面躺着的，确实是你的爸爸，苏振邦。」

「你确定，不让我进去吗？」

陈辉立刻在旁边拱火：

「瑶瑶你听听，为了气你，他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了，真是太伤人了。」

苏瑶恶狠狠地瞪着我：

「顾明！我命令你，今天除了给阿辉治脸，你哪里都不许去！」

我沉默了。

也好。

这大概就是岳父的命。

他的亲生女儿，铁了心要他死，我一个外人，又能做什么呢？

我转身，拿起一旁的碘伏和棉签，走向陈辉。

棉签刚碰到他的脸，陈辉就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喊疼。

苏瑶立刻炸了，对我怒吼：

「你小心一点！是不是故意弄疼他的？顾明我警告你！」

我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冷淡。

「消毒都会痛。你觉得我是故意的，那就换个人。」

苏瑶被我噎了一下，半晌，她才咬着牙说：

「别再拖延时间了！马上给阿辉治！」

我看着陈辉脸上那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破皮。

实在不明白苏瑶在紧张什么。

那点伤口，甚至还没我早上刮胡子不小心划到的口子大。

几分钟后，我贴上一个创可贴，处理完毕。

苏瑶却一把拉住我，满脸质疑：

「就这么简单？这就算处理完了？」

「你知不知道阿辉是百万粉丝的网红，他的脸有多重要？」

「要是留了疤怎么办？顾明，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简直无语。

「他这伤口再晚来一会儿，自己都要愈合了。过几天，连个印子都看不到。」

「瑶瑶，算了，我相信姐夫。就算真的留了疤也没关系的，我不会怪他。」

陈辉这副绿茶腔调，彻底点燃了苏瑶的不信任。

她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你马上联系全城最好的整形医生过来！快！我不放心顾明的医术！」

2.

话音刚落，先前那小护士和我们家的老管家一起冲了进来。

「顾医生！不好了！接手的主刀医生手不够稳，病人大出血！」

「您快进去吧！再晚就真的......」

苏瑶冷着一张脸。

「大出血就大出血，我说了，顾明今天不许去。」

老管家跟了岳父三十年，此刻急得老泪纵横。

「小姐！您说什么胡话！老爷真的等着救命呢，你就让姑爷进去吧！」

苏瑶眼神里满是不耐。

「闭嘴，你一个下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再说一个字，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老管家本就是因为和岳父几十年的主仆情分，才一直留在苏家。

他看着眼前这个冷血到陌生的苏瑶，满眼的失望瞬间化为愤怒。

他指着苏瑶，声音都在哆嗦：

「不孝女！你真是个不孝女！」

说完，他再也不看苏瑶一眼，转身去手术室门口等着。

我心里作为医生的天性还在挣扎。

忍不住再次开口：

「苏瑶，既然你已经找了别的医生来，就让我进去救人，行吗？」

这番合情合理的话，竟让苏瑶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她抿着唇，似乎在权衡。

一旁的陈辉突然捂着脸，发出了细细的哭泣声。

「瑶瑶，我是不是根本不重要？」

「要不，你也别管我了，你一起去手术室门口守着吧。」

他这番以退为进，苏瑶那瞬间的犹豫立刻烟消云散。

「顾明，我说了，你、不、许、去！」

陈辉的目的达到了，却还不肯罢休。

他突然夸张地尖叫一声，捂着脸的手指都在发抖：

「啊！好痛！瑶瑶，我的脸好痛！」

「他是不是给我洒了毒药？顾明，你好恶毒的心，你是想故意让我毁容！」

这话简直荒谬到可笑。

但苏瑶信了。

「顾明！你敢害阿辉！」

她对站在门口的两个保镖吼道：「把他给我按住！打断他的手！给我为阿辉出气！」

我还没反应过来，两个身形健壮的保镖就钳住了我的胳膊。

「我没有！苏瑶！我只是正常给他清理伤口！」

可她根本不听。

她甚至自己冲到墙边，举起了装饰用的青花瓷瓶，一步步向我逼近。

「苏瑶！我是个外科医生！我的手......」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已经高高举起了花瓶。

外科医生的手，是第二生命。

要求极致的稳定和灵敏，不能有分毫差池。

我忍不住哀求，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我真的没有，苏瑶，我们这么多年夫妻，你难道不信我吗？」

她举着花瓶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秒。

那一秒，我以为她还有人性。

3.

下一秒，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花瓶狠狠砸向我右手！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阿辉不会骗我的！」

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从我的右手传遍四肢百骸！

我眼前一黑，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大喊：

「别砸了！我不走！我不去手术室了！求你！」

苏瑶终于放下了花瓶。

我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以为这酷刑终于结束了。

可她把那个沾着我鲜血的花瓶，递给了一旁的保镖。

「继续给我砸，直到他骨折为止。」

我满脸错愕地抬头，正好对上陈辉那双阴毒又得意的眼睛。

那一瞬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沉重的花瓶一次又一次地落下。

我的右手被砸得血肉模糊，骨头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暴露在外。

我终于撑不住，在无边的剧痛中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被冷水泼醒的。

苏瑶满脸冷漠地站在我面前。

「这就是你做坏事的后果。」

我看着自己点双手，血和肉混在一起，隐约看到骨头。

滔天的恨意淹没了我。

「苏瑶，我们离婚！」

她却冷哼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别闹了，一点小伤，一会儿让医生给你接上就行了。」

我气得发笑，笑出了眼泪。

「我是个外科医生！你明知道我的手有多重要！」

「这双手要求绝对的稳定和灵敏，一点差错都不能有！你居然......」

我的事业，我的人生，全被她亲手毁了！

就在这时，王叔哭着冲了进来，声音凄厉：

「小姐！老爷他救不回来了！」

突然他看到了缩在苏瑶身后的陈辉，眼睛瞪得像要裂开：

「是你！！你这个S人凶手！」

「就是你的车撞了老爷！我看到监控了！」

「我要报警！把你抓起来！」

王叔想起来了，他在监控里看到的那辆肇事逃逸的车，就是陈辉的！

陈辉瞬间慌了神，他死死拽住苏瑶的衣角，语无伦次：

「瑶瑶，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苏瑶对着王叔不耐烦地挥挥手：

「你先出去，这里没你的事。」

我懒得再看这场荒唐的闹剧。

我现在只想立刻去找骨科医生，看看我的手还有没有救。

我挣扎着站起来，想离开。

苏瑶却再一次，拦在了我的面前。

「不许走。」

「你爸这件事，先把阿辉的谅解书签了，你才能走。」

我怒极反笑。

我的手被她亲手砸断，她却要我给她的情人签谅解书？

「我可没资格签这个。」

苏瑶显然把我这句话当成了推托和要挟。

她轻蔑地瞥了我一眼，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扔在我脚下。

「嫌钱少？三万够不够？」

「你那个乡下种菜的爸，一年到头也挣不了这个数吧？顾明，你得知足。」

我看着她那张漂亮的脸，第一次觉得如此面目可憎。

「苏瑶，你和陈辉真是天生一对。」

「一个狠，一个毒，一对贱人。」

她气得一个耳光甩在我脸上。

火辣辣的疼，却远不及我右手的万分之一。

「顾明，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她怒视着我，「离婚是吧？可以！等这事处理完，我们马上离！」

王叔在一旁已经听明白了，冲着苏瑶大喊：

「小姐！你糊涂啊！死在手术台上的，是你亲爸啊！」

这次，苏瑶连王叔都没放过。

她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得王叔一个趔趄。

「把他给我扔出去！」

她指着王叔，对保镖嘶吼，

「嘴巴这么晦气！居然敢诅咒我爸！我马上就打电话让我爸开了你！」

王叔被两个保镖架着，还在徒劳地挣扎：

「小姐！你不能这样！老爷他......」

4.

陈辉拉着苏瑶的衣角，吓得脸色发白：

「瑶瑶，怎么办啊，我不想被抓......」

「别怕。」

苏瑶安抚地拍拍他的手，随即助理快步走进来，将两份文件放在她手里。

离婚协议书，和一份受害人家属谅解书。

苏瑶把文件摔在我面前，笔也扔了过来。

「签了，你就可以滚了。」

「离婚协议我后面会签字，谅解书我签不了。」

苏瑶的耐心彻底告罄。

她眼神一厉，对旁边的保镖喝道：「按住他！用他的手印！」

他们攥着我血肉模糊的手指，就着我的血重重按在谅解书的签名处。

整个过程，我痛得几乎要再次昏厥，只能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好了，阿辉，这不就办好了吗？」

苏瑶拿着那份沾着我鲜血的谅解书，一脸得意地向陈辉邀功。

我看着她那副蠢到极致的模样，只觉得可笑。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拼了命要保护的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S父仇人。

我挣脱保镖，踉跄着走出办公室。

刚到走廊，就看到王叔拉着两个警察迎面冲了过来。

王叔指着陈辉大喊：

「警察同志！就是他！他就是那个撞死人还逃逸的司机！」

陈辉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躲到苏瑶身后。

苏瑶挡在陈辉面前，高傲地对警察说：

「你们不能带走他！我们有被害人家属的谅解书！」

她将那份带血的纸递了过去。

警察接过来看了一眼，皱起了眉。

「这份谅解书无效。」

「被害人叫苏振邦，不是顾家民。」

苏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什么？苏振邦？怎么可能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