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山匪劫村那日，爸妈连窖里的一棵冻白菜都舍不得丢下，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驴车上，唯独没有我的位置。

我妈将弟弟裹进新棉被，却任由我瘸着右腿在雪地里拼命追赶驴车。

“盼睇啊，你赶紧找个红薯窖躲起来吧，等山匪走了，我们就回来接你。”

可村里都是一片土房子，根本无处可躲。

我忽然想起昨晚偷听到爸妈的对话：“这瘸腿子跑不动，带着反害了天荣。”

在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前，我隐约听到弟弟欢快的声音：“爸，妈，我是不是以后都不用看到这个瘸子了！”

这一刻，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他们嫌我是累赘，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将我丢掉。

七年后的一次偶遇，我妈哭着说自己错了。

我笑得极轻：“婶子你在说什么啊，我叫乐安，不是什么盼睇。”

......

我像往常一样踏进饭店想要买一份叉烧酥，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盼睇吗，你是盼睇！你居然没有死。”

我下意识顿住脚步，转过身。

便瞧见我妈正站在不远处，心里猛地一沉。

我妈怔怔地盯了我好久，随即欣喜若狂地拉着我上下打量。

七年过去，我妈头发白了大半，眼窝深陷得像两口枯井。

我甩开她的手，礼貌疏离：“你认错人了。”

早在他们丢下我逃难的时候，姜盼睇就已经死去了。

我妈并不甘心，又往前凑了凑：“不可能，你和我年轻时的样子一模一样，我不可能会认错自己女娃的。”

我淡淡一笑：“长相相似的人多了去了，是个长得像你的就是你女娃吗？”

见状，我妈情绪瞬间激动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直胆小怕事的女娃，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

“你明明就是盼睇，我不可能会认错的！”

我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更不是什么盼睇。”

见我否认，我妈激动地大叫。

“你就是盼睇！我眼珠子可没瞎，你就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盼娣！”

“你怎么活着也不来给你爸妈报信，你是不是不想认我们，我就知道打小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就该生下来的时候，把你溺死。”

我气笑了，像躲瘟神一般绕开她。

可她哪肯轻易放过我。

她一个箭步冲上来，再次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扯着嗓子叫。

“好啊你，姜盼睇，现在翅膀硬了，敢不认爸妈了！你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能活到现在？”

我强忍着内心的厌恶，将她的手猛地甩开。

“你再这么胡搅蛮缠，我就要报警了！”

我的一再否认，她的眼神一变，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我知道了，你不认妈肯定就是在怨妈当年不小心把你弄丢了。”

“你要怎么做才能原谅妈妈，我给你下跪，我给你下跪好不好！”

话音未落，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饭店里吃饭的闲汉们立刻围成个圈儿，油光的嘴皮子上下翻飞：

“这闺女心肠比石头还硬，亲娘下跪都不认！”

“生你养你的恩情比天大，再大的气也该消了！”

我涨红了脸，咬着牙：“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盼睇，你快起来！”

可我妈就像没听见似的，突然捶胸顿足，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你咋这么狠心？活着也不托个信给妈！”

“他爸快来啊，我找着盼睇了，可她不认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