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白月光,丈夫摘了我双眼

第1章

第一章

周远棠因为恩情娶了我。

婚后三年,他待我如珠如宝,许诺一定会为我找到合适的眼角膜。

因为我是个瞎子,所以周远棠不防着我,和助理交谈的声音,从书房传了出来:

“周总,早在月余前,就已经有了合适的眼角膜,您依旧不打算为夫人安排眼角膜移植手术吗?”

黄助理的话,如同给了我当头一棒。

原来周远棠,早就寻到了合适的眼角膜。

只是,他一直在骗我。

我攥紧了衣角,强忍着闯入书房质问周远棠的冲动,缓慢靠着墙角蹲下。

黄助理的声音还在继续。

“夫人她其实,温柔和顺,对您也是一片真心,和外面贪慕虚荣的女人不一样。”

男人节骨分明的手指,轻敲着桌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远棠嗓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黄助理,沉溪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帮着她说话?”

“我只是觉得夫人有些可怜。”黄助理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入我的耳中,犹如平地惊雷,“您为了白宁小姐的幸福,把夫人的眼角膜换给了白宁小姐的未婚夫,夫人她什么也看不见,磕磕绊绊撞倒过很多次。”

认识周远棠的时候,我的视力是正常的。

他穿着医院的病号服,白色的医用纱布遮住了眼睛。

因为长得好看,住院大楼的很多女生都会偷偷看他。

我不一样。

我光明正大的看。

离周远棠最近的一次,他忽然开口:“你昨天怎么没有来?”

我吓了一跳,心想,瞎子也能看见啊?

他像是猜出我的想法一般,唇角晕开一个笑容,缓缓道:“你身上有薰衣草的香气。”

我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尴尬道:“是洗衣液的气味。”

他轻轻“嗯”了一声,侧脸俊美,比我从小到大认识的人,都要好看。

可惜是个瞎子。

鬼使神差地,我开口道:“你让我看一眼你的脸,我就把眼角膜送你,怎么样?”

医院诊断我得了癌症,家里拿不出钱来给我治疗,所有的积蓄要留着给弟弟娶媳妇。

我不打算活了。

没人会记得我。

但用这双眼角膜的周远棠除外。

手术过后,我就彻底看不见了。

周远棠来看我。

他说:“沉溪,你没有得癌症,是检查叫号的时候,弄错了。”

“真是个好消息。”我说完,自己都沉默了。

爹不疼娘不爱,弟弟还娶了老婆,家是不能回了。

而我现在又是个瞎子,没有生存能力。

周远棠拉起我的手,说:“沉溪,我会照顾你后半辈子的。”

半年后,我和周远棠领了证。

没有办婚礼,也没有办酒席。

大家都说,周远棠是因为恩情才娶的我。

实际上,我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但婚后,周远棠待我很好,他的朋友经常抱怨。

“阿远,你给她找个眼角膜不就好了,干嘛非得把自己赔给她啊。”

“沉溪家世普通、样貌普通,听说还和家里断绝了关系,这种女人娶回来有什么用?”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她甩掉了吸血虫,没给咱们周哥添堵啊!”

“我就是觉得沉溪太冷血无情了,配不上我们周哥。”

等大家说够了,周远棠才不轻不重地制止他们。

“沉溪是我老婆,这一点不会变。”

再后来,周远棠不会带朋友回家里面来喝酒。

他们在外面喝酒。

我接到过一次他兄弟打过来的电话。

对方说:“嫂子,周哥喝多了,你能来接一下他吗?”

电话那头有人嬉笑道:“我看你才是喝多了,打电话叫瞎子来接人。”

手机那头很久都没有再传来声音,我不知道电话已经挂断了。

那晚,周远棠没有回来。

第二天,他给我买了蟹黄粥道歉,向我保证不会再喝醉了。

但我心情低落,不是因为周远棠晚上没有回来。

我觉得自己像个废人,什么也做不了。

周远棠明明知道我有多么渴望光明,黄助理也已经寻到了合适的眼角膜了,他依旧不愿替我安排手术。

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恨我。

我摸着墙边,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

周远棠今日,似乎有很多事务要处理,过了很久都没有回来。

我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摸索着黑暗去接水。

卧室外面,响起不轻不缓的脚步声。

啪嗒一声,卧室开关被人按响。

“怎么不开灯?”周远棠温柔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一股清冷稳重的乌木香,萦绕在我的鼻翼间。

周远棠高大的身躯,笼罩着我,温热的手掌,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护送到床边坐下。

我的眼睛看不见,但能感受到他,单膝跪在床边,替我整理着耳边碎发。

喉咙动了动,小声解释道:“我不知道房间的灯,是关着的。”

周远棠手指微顿,略带歉意地开口:“抱歉。”

我摇摇头,俯身抱住他的脑袋,轻声道:“远棠,什么也看不见,真的很令人害怕,快点找到合适的眼角膜好吗?”

我不知道自己的示弱有没有用,因为我看不见,他的脸上,是否有片刻的动容。

周远棠的身躯微微僵直,很快轻柔地回抱住了我,“嗯”了一声。

“阿溪,等寻到了合适的眼角膜,我会尽快替你安排手术的。”

我的心逐渐冷了下来。

如果不是刚刚听到了他和黄助理的对话,我一定会因为他这虚伪的谎言而感动至极的。

周远棠根本没打算,让我恢复光明。

他想把我圈禁在这座冰冷的别墅中。

脑海中忍不住胡思乱想。

周远棠要我做个瞎子,究竟对他有什么好处。

是方便他和那位白小姐偷情吗?

也许他们会当着我的面,纵情接吻,视若无人。

反正我也看不见,不是吗?

整座别墅都是周远棠的人,没人敢乱说什么。

在背后,他们会对我这个正牌周夫人,露出嘲讽而怜悯的神色。

纵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想,内心却还是有如一股火焰,在焚烧我的五脏六腑,令人不得安生。

“阿溪?”周远棠的声音,唤回我的思绪。

他用手背贴了贴我的额头,关切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叫医生吗?”

我抓住他的手,摇摇头,轻声道:“不用麻烦。”

周远棠替我脱了鞋袜,盖好被子。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随后我就听见他冠冕堂皇的理由。

“阿溪,公司还有事情,需要我处理,今晚也许不回来,你不用等我了,早点休息。”

卧室静了下来。

周远棠应该是走了。

我这才翻了个身,抱着一只枕头,梳理着脑海中杂乱的思绪。

白宁这个名字,我在周远棠朋友的口中听过,却没有见过真人。

以前没有多想,是因为这位白宁小姐是有未婚夫的。

周远棠、白宁、程盏之间的关系,我在婚后听过一耳朵。

他们三个是发小。

自幼一块长大,感情很好。

刚得知周远棠有个小青梅的时候,我的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

周远棠淡笑道:“他们是青梅竹马,我是电灯泡而已。”

我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很高兴。

就真的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更何况,婚后的周远棠几乎不怎么提到这两个曾经的发小。

以前我不明白。

现在我懂了。

周远棠嫉妒程盏。

但他更爱白宁,所以换了我的眼角膜给程盏。

只是,我的眼角膜在程盏那里的话,那周远棠用的眼角膜是谁的?

晚上,周远棠没有回来。

我坚持不住,早早睡了。

第二天早上,用完早膳,我没有让佣人跟着,自己去了花园晒太阳。

别墅内的路,我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

毕竟在这里待了三年。

跌跌撞撞过很多次。

因为失去了视觉,所以我的听觉格外的灵敏。

有脚步声,一前一后靠近。

莫名地,我蹲了下来,藏匿在草丛后面。

紧随其后,悦耳的女声响了起来,她亲切地唤着我丈夫的名字:

“阿棠,这片花园真漂亮。”

我有些走神。

以前我问过周远棠:“你的朋友们为什么都叫你阿远,没人叫你阿棠呢?”

他抓着我的手,语气漫不经心:“因为我不让。”

更因为这个称呼,是白宁的专属。

“这是什么花?”白宁问道。

相比女人的柔情蜜意,周远棠的嗓音略显冷淡,却还是介绍道:“是莫莱纳之爱。”

“它在五月开花,会一直重复盛开,直到霜冻。”

我的唇角,牵起一抹自嘲。

原来这花叫做莫莱纳之爱。

可当我问沈远棠的时候,他只告诉我,这不过是普通的月季罢了。

所以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白宁的语气,忽地掺杂了一丝苦涩:“阿棠,你在怪我吗?”

周远棠生硬地道:“没有。”

白宁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欢喜,嘴上不依不饶地追问道:“那你为什么和沉溪结婚了,还是在我和阿盏订婚的消息传出来之后。”

“你难道不是为了,与我赌气吗?”

她道:“阿棠,你没必要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埋葬自己的幸福。”

白宁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就算你要结婚,也不该选沉溪,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他们说你鬼迷心窍,自甘堕落,娶了个瞎子。”

自甘堕落?

我掐紧了手心,胸中怒火升腾。

是我挟恩图报,逼迫周远棠娶我的吗?

周远棠避开了白宁的问题,没有回答,只是道:“我要对沉溪负责,也是替自己赎罪。”

他不赞同地看向白宁,口吻带了一丝责怪:“阿宁,你不该这样说沉溪的,你和程盏都欠了她。”

白宁嗓音暗哑,伤心地问道:“阿棠,你是不是爱上沉溪了?”

“不是。”周远棠否认得极快,连半秒的思考都没有。

他见白宁哭得伤心,终是妥协,无奈地承认:“我与沉溪结婚,确实存了一分赌气的心思。”

“但是阿宁,你并不在乎的,不是吗?”

周远棠自嘲道:“我早就准备好了戒指和婚纱,都是你的尺寸,只要你来找我,我就会换一种别的方式补偿她,只娶你。”

“可是阿宁,你没有来。”

周远棠的语气平淡,但从中,却能感受到一股悲伤。

白宁眼泪氤氲,一个劲儿地哭泣道:“对不起......阿棠。”

周远棠眼中闪过挣扎之色,却还是将她搂进了怀中,抚摸着女人柔顺的头发。

我一直蹲到脚发麻,旧情复燃的两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心口阵阵抽痛,一滴温热的眼泪,打在了手背上。

我吸了吸鼻子,苦中作乐地想着,至少周远棠对我还有一点怜悯和愧疚。

我应该好好利用这抹愧疚。

晚间,周远棠陪我用膳的时候,发现了我手上的伤口。

他的声音暗含着怒火,沉声问道:“夫人的手是怎么回事儿?”

我抢在佣人答话前,小声道:“远棠,你别生气,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碎了卧室的杯子,被划了一下,现在已经不疼了。”

我伸出手去摸他的袖子,拽着他的衣角,可怜兮兮道:“远棠,我是不是一个废物啊,什么都做不了,还要麻烦别人,为我收拾烂摊子。”

身子一空,周远棠将我抱了起来,朝卧室走去。

他单膝跪在地板上,替我抹药,我伸出手,描摹着他的眉眼,轻声问道:

“你当初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是怎么挺过来的?”

所有人都说,我挟恩图报,才嫁给了周远棠。

以前,我从来不会提这件事,就仿佛可以自欺欺人,周远棠是真心娶我,而不是因为恩情。

但现在,我不想要周远棠的真心了。

我只想要一双,可以看见的眼睛。

因为只有重见光明,我才可以离开他。

这天过后,我不再整日整日地独自待着,而是尽量融入到佣人里面去。

我听到她们对我的议论,从那个瞎子,变成了“夫人真是可怜”之类的言语。

我淡然笑了笑,情绪却没什么波澜。

直到无意间再次听到周远棠和黄助理的对话,一颗死寂的心,才快速跳动起来。

“周总,您为何又改变主意,要替夫人寻找合适的眼角膜了?”

周远棠的声音听起有些愉悦,他道:“白宁和程盏的婚姻,快走到尽头了。”

黄助理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僭越地问道:“那夫人呢?您打算怎么办?”

周远棠风轻云淡道:“我会替她安排最权威的医生,治好她的眼睛,再将她送出国,不会让她打扰到我和白宁的。”

他顿了顿,道:“当初是我对不起沉溪,用了她的眼角膜给白宁铺路,但我没法眼睁睁看着白宁嫁给一个瞎子,受人耻笑。”

“白宁生来高贵骄傲,承受不住这些流言蜚语。”

喉咙有些干涩,我却连抿口水都不敢,生怕被周远棠发现。

白宁生来高贵,我就生来低贱吗?

只能被蒙在鼓里,给人做踏脚石!

我感觉自己的嘴里,像是含了黄连一样苦。

这股苦意顺着咽喉,进入到五脏六腑。

周远棠凉薄地说道:“沉溪这样毫无背景的普通人,借她眼角膜一用,替白宁铺路,已经是她最大的荣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