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蛊

第2章

第2章 天下为聘

不过是个婢子罢了,竟敢在府内这般猖狂。

“来人,让她学会如何弯腰行礼。”

顾景玉一声令下,两侧涌出几名侍卫,纷纷摁住叶霜的头,让她弯下身子。

她的腰挺得太直,不适合这府里的规矩。

顾景玉漠然俯视着雪地中的叶霜,等待着她屈服的一刻。

他要让府内所有人看清对王妃无礼的下场。

体内蛊毒发作,身上拳脚相加,叶霜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狠狠摔在雪地中。

可无论身上的人如何捶打,她的手都死死撑住身子,绝不彻底趴下。

这样的刚毅,倒是像极了一人。

顾景玉心中一紧,莫名想起在虞国时那个总默默守在自己身后的女子,那张面具下的双眼,也时常露出这样的清冷刚毅。

他的十二,他承诺守她一世的女人。

还好,十二如今就站在他身边。

顾景玉转头看向身边,宋北月裹着裘衣站在雪中,偶有几片雪花吹落在发间,他抬手替她抚了去:“月儿,再也没有人能轻慢你。”

叶霜强撑着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她张了张口,想要问他为何这般绝情,却见他满目柔情的抚着宋北月的发顶。

郎才女貌,煞是惹眼。

而自己,不过是躲在面具下的傀儡罢了。

一生为暗卫营卖命,如何站在光下。

叶霜的手向顾景玉的方向抓了抓,如同是抓住自己心中的一丝光,可那光在手中流逝,强留不住。

她心中的光灭了,单薄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地倒下。

众人散开,顾景玉看向倒地的叶霜,脸颊红肿,发丝凌乱,眼睛无神地微垂着。

他转开视线,烦躁地一挥手:“还不快拖下去,留着在这碍眼。”

很快,叶霜被两个婆子架走,扔在了最偏远的茅草屋里。

破旧的草屋里又乱又脏,叶霜躺在榻上,身上是百蚁噬心之痛,眼前黑洞洞的屋顶压抑得她喘不过气。

脑海中闪过一遍又一遍顾景玉的面容,指甲镶进肉里的疼痛浑然不觉。

她从懂事起就奉命保护他,四年前他入虞国为质,她亦是暗中跟随,混在虞国皇宫中冒充侍女时刻守护。

是他发现了暗中的自己,笑着向自己伸出双手。

“你在虞国护我四年,我回楚国护你一世。”

“十二,我以天下为聘,娶你为妻,可好?”

他将象征自己身份的玉佩塞进她的怀里,玉佩温润,暖化了她麻木不仁的心。

原以为他伸向自己的手,是带着自己走出黑暗,到头来,竟是被他亲手推向了深渊。

是她天真,才会信以为真。

是她贪心,才会念念不忘。

她是暗卫营的统领,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刀刃。

她怎么会有心?

可这一刻,叶霜的心头几乎疼到麻木。

再醒来时,她脑中昏昏沉沉,甚至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几日。

嗓子灼烧干裂,她张口轻咳了一声,犹如野外乌鸦的嘲哳。

水......

叶霜艰难得翻身下榻,踉跄地走向门外。

门外的水缸已经结冰,不知凿开冰层是否还能化开水解渴。

叶霜环顾院子四周,却没有找到凿冰的武器,只好用手颤抖地砸开冰层,指尖的鲜血顺着冰面晕开,化作艳红色的细纹。

叶霜垂眸,看着缸中自己四分五裂的倒影,冰面上呈现的女人脸颊红肿,发丝凌乱,双眼漆黑冷漠,若如地狱爬出的女罗刹。

她掬起一捧水灌入口中,却忽然发现,自己耳侧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一直蔓延至脖颈处。

相思蛊毒,加深了。她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叶霜望向王府的东边,那里是顾景玉的院落。

若她想活着,必须尽快弄到一滴,他的情人泪。

所谓情人泪,便是心中欢喜之人为自己流下的眼泪。

可如今的顾景玉,视她如草芥。

她想要获得他的情人泪,无疑是痴人说梦。

叶霜扶在水缸旁,静静地出神。

忽然,院外传来了嬷嬷的怒骂声。

“你竟敢在这偷懒,快滚出来干活!”

叶霜咬牙,扶着身子走出去,嬷嬷瞥了眼她伤痕累累的脸,晦气地一甩手。

“拿块布遮着点,别吓到别人。”

嬷嬷将叶霜带去前院,因为王爷马上新婚的缘故,近日拜访的客人源源不断,需要的人手也增多,否则断然不会让叶霜这样的粗使婢子来帮忙。

为了防止她惹得王爷王妃不爽快,嬷嬷带着叶霜小心翼翼地从边沿走进院内。

只是不想这抹身影刚进院内,就引起了顾景玉的注意。

像,太像了。

顾景玉的手微微攥紧,眼神追随着叶霜,直至她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廊道拐角。

尽管他不愿承认,但余光扫过叶霜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想到了他的十二。

也是这样的遮着半张脸,唯独真真切切地露出那双杏眼,清冷刚毅。

可十二......不正在自己身边吗?

顾景玉蹙眉看向宋北月,若仔细看,方才那人的眼型与她确有相似之处。

而且,那日在自己身边醒来的女人就是她,拥有自己玉佩的也是她,她怎么可能不是十二?

宋北月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娇声道:“王爷,我亲手制了花茶,不如我们去亭子里,赏雪品茗可好?”

然而,顾景玉却仿佛没听到,只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出神。

宋北月心中翻滚着惊涛骇浪,她已经尽力模仿叶霜了,顾景玉竟然还会察觉到异样。

她故作羞涩地抱着他的胳臂摇了摇:“王爷,我脸上有赃东西么?”

顾景玉这才收回思绪,爱怜的拈去她肩头一瓣落花:“没有,月儿很美。”

“还有些要事要处理,忙完后再来陪你。”

说完,便拂袖离开。

宋北月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恨恨地绞紧手中的锦帕。

让叶霜留在府内当真是个隐患,得想办法把她除去才是。

没多久后,一名侍女悄悄走过来,在宋北月耳边低语:“王妃,昨日送信的鸽子消失了。”

消失了?

宋北月一惊,那鸽子上绑的信可是存有楚国机密,是她母妃活下去的最大倚仗!

“在何处消失的?”

“北面。”

北面?是府内杂役房的方向,莫不成那里有楚国细作?

宋北月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脸。

可那日叶霜被打之后,说是昏迷了很久,小命都差点不保,怎可能出手动她的信鸽?

但她又是皇帝安排进来的婢女,会些拳脚功夫,莫不成......

宁可错S一百,不能放过一个。

宋北月思忖片刻,唤来身边的嬷嬷俯身耳语。

第二日晌午。

叶霜做完粗使活计,只来得及囫囵吞下稀粥馒头,便被管事嬷嬷叫住。

“叶霜,把泡好的茶端到前院去。”

叶霜应了一声,却没接过茶壶盘。

“嬷嬷,我身上脏。”

她是个粗使婆子,端茶递水的事情怎么可能轮到她去?

那嬷嬷立刻眉毛一竖,怒瞪她:“你竟敢忤逆王妃!”

闻言,叶霜心里闪过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