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手术室外，我刷新着手机，热搜第一条的标题刺痛了我的眼睛：#业委会主任草菅人命#。

点开视频，张大军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占满了屏幕.

他没有在现场那般激动，反而是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各位网友，大家评评理。”

他对着镜头，声音沙哑又虚弱：

我，一个七十三岁的老头，住一楼，我为什么要拼了命地反对装电梯？

“因为这根本不是便民工程，是‘赔钱’工程！”

他调整镜头，对准了门口的中介信息和那座紧贴着他家墙壁的电梯井。

“大家看，这就是我的家。我辛辛苦苦一辈子攒钱买的房，就因为这个铁疙瘩，房价‘唰’地一下就掉下来了！”

“楼上的房子都升值了，就我一楼，采光被挡了，噪音天天有，中介说现在想卖都比以前便宜几十万！”

“他们住得方便了，凭什么要拿我的养老钱给他们垫背？我不能忍！”

弹幕立刻被各种打抱不平声淹没：

“我的天！房价跌几十万？这谁受得了啊！”

“这不就是拿一楼的钱补贴全楼吗？太不公平了！”

“大爷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打水漂了，换我我也急！”

“支持大爷维 权！装电梯必须给一楼经济补偿！”

张大军看到了他想要的效果，话锋一转，从个人利益上升到了公共安全。

“而且，各位，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受委屈，我也就认了！可这是关系到我们一整栋楼几十口人命的大事啊！”

他举起一张泛黄的建筑图纸复印件：

“我们这楼，三十多年的老房子了！当年建的时候是什么标准？现在为了装电梯，对着承重墙打孔、切割！地基都动了！这不是在楼里埋了一颗定时Z弹吗？”

他捶着胸口，声泪俱下：

“我找业委会反映了多少次！我说林主任，你也是业主，你不能为了楼上的人方便，就拿我们全楼的性命开玩笑啊！”

“可她怎么说？她是个律师！她拿出厚厚一叠文件，说一切合法合规！说我再阻拦就是寻衅滋事！”

“一个懂法的大律师，欺负我一个不懂法的老百姓！我有什么办法？”

“我只能用我自己的笨办法，去阻止这部'S人电梯'运行！我是在救大家的命啊！”

视频的最后，他对着镜头，眼中含泪：

“今天，电梯困住了孕妇，我比谁都心痛！但这恰恰证明了我的话！这个豆腐渣工程，迟早要出更大的事！我只求一个公道，我错了吗？”

视频戛然而止，评论区已经彻底沦陷。

“原来是这样！大爷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这个业委会主任太黑心了！仗着自己是律师就为所欲为！”

“结构安全是天大的事！支持大爷！必须彻查！”

“难怪大爷这么极端，他是被逼的！”

我关掉视频，手机立刻疯狂震动起来。

陌生号码，接通后只听见一声咒骂：“S人犯！”

挂断。

又一个电话进来：“你这个黑心律师，我们知道你住哪！你敢动大爷一根汗毛试试！”

十分钟内，我接到了二十七个辱骂电话。

微信群里，好多业主们纷纷退群。

曾经支持电梯加装的邻居们，现在都装作不认识我。

“林律师，你看微博。”物业小李发来消息。

我的个人信息全被扒光了。

律师执业证号、家庭住址、电话号码，甚至我父母的信息，全部被张大军的“粉丝”挂在网上。

“S人律师，人人得而诛之！”

“利用法律知识欺压老人，律协应该吊销她的执照！”

“已举报，建议全网联动！”

我的律所也打来电话：“林岚，这事闹大了，所里承受不起这种负面影响。”

“我没做错什么。”

“但舆论已经判你有罪了。”所长叹气，“先休假吧，等风头过去再说。”

我打开自己门口的监控，门外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举着“黑心律师，还我公道”的横幅。

有人朝我家窗户扔鸡蛋，黄色的液体顺着玻璃流下。

物业打来电话：“林律师，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我们暂时不建议您出门。”

“你们是在软禁我？”

“不是，是保护您。”物业经理支支吾吾，“外面情况有点复杂。”

我冷笑：“你们怕了？”

“林律师，您也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

张大军又发了新视频，这次他坐在轮椅上，身后是一堆药瓶。

“谢谢网友们的关心。跟黑心资本斗，我这把老骨头快撑不住了。”

“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因为这个电梯，天天睡不好，精神压力大，现在药都加倍吃了。”

他巧妙地将自己的病痛与维 权斗争的“悲壮”联系在一起，进一步巩固了他“被迫害的英雄”形象。

弹幕更疯狂了：“心疼大爷！”

“黑心业委会把老人逼成这样！”

“众筹给大爷请律师！告倒那个林岚！”

小雅丈夫在医院一楼交完费用来找我。

“林姐，小雅大出血，孩子在ICU，情况很不好。”

他的声音哽咽，“医生说，如果再晚十分钟到医院，小雅和孩子都没了。而且听说张大军要过来。”

我握紧手机：“张大军现在在哪？”

“他马上要来医院门口直播，说是来看望小雅，被我家人拦在外面，现在正对着镜头哭诉我们不让他见'受害者'。”

我闭上眼，深呼吸。

舆论的洪 流几乎要将我淹没，但此刻，我心中的怒火却被彻底点燃。

“林姐，我们该怎么办？”

“你先照顾好小雅和孩子。”

“其他的，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