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心千金

第2章

【1.2】

坐上秦楼的车,好半天我仍处在梦游状态。

傍晚时分,街灯与城市的霓虹招牌亮着。周末的高架桥上车很多,车速非常快,刷刷地从两侧疾驰而过,乍听上去像沙沙的雨声。

车里放着舒缓的外语轻音乐,秦楼在温柔的音乐声里,给我讲今天羽毛球比赛的激烈之处。对羽毛球我是外行,向来也不感兴趣,听的似懂非懂。

他跟我说的那些什么“步伐”、“节奏”、“反手勾斜线”……我像听天书。可能他看我今天出现在比赛现场,以为我也是羽毛球爱好者吧。

实际上,我只是被男生们以“颜值担当”为名硬拖进拉拉队伍里凑数的。

看比赛时,只觉得那些比赛选手们的反应好玩,得分时欣喜若狂的与搭档互相击掌,一失误捶胸顿足一脸生无可恋。

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羽毛球赛而已,还不如前些年我爱玩的植物大战僵尸刺激。

“小时候我们与邻居家的同龄小伙伴打羽毛球时,都是互相将球送到对方的手里,友好的你来我往,谁没打到位,对方还要生气的。今天我看了比赛,才知道球是这样打的,竟有那么多的讲究和套路。难道我小时候打的是假球?”我说。

秦楼笑,“对没怎么正式打过羽毛球的人来说,可能觉得无趣。但当你真正上道,沉迷其中,会发觉很多的乐趣,甚至会上瘾。”

“打羽毛球还会上瘾?”我不敢置信,问他,“你喜欢打羽毛球?”

“嗯。”他点头,“我一般每个星期会打一两次。”

我心中倏的一动。

马路上的车河光影,部分映在他的脸上,有些梦幻。

有什么东西在胸腔内呼之欲出,我咬咬唇,不敢大力呼吸。很快,驶下高架桥,过了一个红绿灯,我看到我们学校的大门。

车子停了下来。

“再见。”我说。

他点点头。

我说完再见,仍站在原地,望着他欲言又止,那姿态不用想也知道有些僵,亦有些傻。

他也没立即将车开走。过了一会,他从一旁拿出手机,递到我面前,“扫下。”

“什么?”

“我的微信。”

“哦。”我扫了后添加他为好友,他飞速地通过。

“回去后,把你的电话在微信上发过来。”他又说。

“好。”

“拜拜。”这下轮到他说再见了。我挥挥手,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转身朝学校走去。不一会听到身后传来汽车发动驶远的声音。

我心里有些失落。

我以为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他在送我回来途中,会同我叙叙旧,和我一起吃个晚餐什么的,但是没有。

或许是我自多了。或许那些年里我一直在自多。只是如今,在外面穿了几件旗袍,走了几场珠宝秀,受了点恭维,就以为自己真的是误降凡尘的小仙女,开始自我膨胀?

从学校大门走到学校食堂的那十来分钟路程里,我一路反思自己。

其实我一向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女生。上高中那会,我除了成绩处于年级上游,其它并不出色。在读高中以前,我从来没有进过城,一直生活在白城下面的小乡镇里。

我的家境也很普通,父母在镇上开了家小买部,兼做些农活,养活姥姥、我和弟弟一家五口。生活虽不十分宽裕,但爸妈性格平和,知足常乐。

我也并不感受到有多苦,向来懂事。只是后来年长,姥姥与爸妈年纪大,身体时不时出现一点毛病,看病问医,再加上我和弟弟读书,都需要花费。所以我从大学起就在外面兼职,高中离家住校时也很节俭,除了必需的学习和生活用品,基本不产生其它的费用。

高中时学业繁重,每半个月只放两天月假。

每到放月假的时候,宿舍的女生们多数喜欢先去街上逛上半天,吃喝玩乐会才会回家。而我想早点回去帮父母看店,通常是一个人在清晨就收拾好东西,穿上起球的黑色毛衣,普通的牛仔裤和球鞋,走出校门,前往巴士站坐中巴回到家所在的镇上

白城是中部丘陵地带,地势起伏不平。我们高中是百年名校,依地势而建,建在半山腰上。从学校的教学楼、宿舍走到马路边上的大门口,得弯弯曲曲的走上半个小时。

路程虽不短,但一路种植着繁茂的香樟与齐整的玉兰,翠鸟在树梢飞跃鸣叫,令人心情愉悦。

那天早上下着微雨,我忘记带伞了,如往常一样走在出校门的校道上。走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摩托车响,接着一辆白色的摩托从我身边疾驰经过,在驶过我时车上的人放慢了速度,停在我前方不远的大道边。

“喜雨。”秦楼取下白色的头盔,侧着身子坐在摩托车上叫我,他一手扶着摩托车一只脚抵在地上。

“诶!”我忙不迭地应着,心跳得飞快。

几乎所有与秦楼说话的女生,没有不心跳加速的。秦楼长得帅,人也高,学习成绩不错,听说家境也很好,是我们学校里公认的男神。

“你回家?”他问我。

“是的。”

“往哪边走?”

“东站。”

“哦,那和我顺路。”他说,“上来,我带你。”

我愣了,下一秒反应过来,一路小跑着跑了过去,“谢谢。”

“稍等一下,下雨了,戴上这个。”他将手里的头盔递给我。

“那你呢……”我迟疑的望着他。

“我一男的,没事。”他二话不说的将头盔扣在我的脑袋上,扶着摩托踩响发动机,“上来,喜雨。”

坐上他的后座,头闷在他刚才还戴过的头盔里,我紧张得反手往后紧紧地抓住后座垫子,话都不敢说。

摩托车一路疾行,不过十来分钟,便将我送到乘坐中巴的汽车东站。平时我走半小时路到校门口,得再坐半小时东弯西拐的公交才能到。

“谢谢啊。”我下车来,感激地将头盔递还给他。

“没事。”他咧嘴笑,露出莹白的整齐牙齿,眼睛亮晶晶的,头发上蒙着一层被微雨润湿的水雾。

我的心又急速的跳动起来,与先前的跳动不一样,带着一种异样的情绪。

他问,“你每次放月假都回家?”

“是的。”

“那我都可以顺你。”他说。

我看着他,傻傻的站在原地。

“快进站买票吧。”他笑着催促我,重新戴上头盔。

我忘记那天是怎么买的票,怎么回的家,总之一路满脑子都是秦楼的笑眼,莹白色的牙齿,以及头顶一绺绺蒙了水雾依然精神的额发。

那时候班上的男生,都连名带姓的叫我“林喜雨”,只有秦楼叫我“喜雨”。

后来每次放月假时,只要秦楼在学校,他都“顺”我去汽车东站坐车。

他是白城本地人,但他偶尔也会住校。坐过他几次车后,我知道他的家离我坐车的东站再往西一点。

……

如果不是秦楼那天叫我坐了他的机车后座,我想以我当时有些文静而自卑的性格,估计一生都不会和他有交集。

秦楼在我的世界里,应该就停留在记忆中的“风云人物”、“高富帅”等形容老同学优秀的字眼里,想到他,就和想到一个喜欢的电影男明星,没有什么区别。

他当初为什么要一次次送我?

或许他只是表达下同窗之谊的友好,是我自多了。

这天因为是周末,学校食堂没有什么人,食堂师傅们的黑暗料理再创新高度,又一道伟大的神菜——青椒炒麻花,光荣诞生。

佐以青椒和麻花的又辣又甜,我将秦楼的微信朋友圈从头拉到尾,又从尾拉到头看了N遍,竟然将打的二两米饭全部吃完了。

不得不说,这是个懒家伙,三四年的朋友圈,发的内容加起来没二十条,大部分还是学术和企业金融类的链接转发。

唯一体现生活动态的是一年多前的元旦拍了张山顶日出的照片,配文“新年快乐”。这是他在什么状态下和什么人在一起拍的呢,看得我抓心挠肺又百无聊赖。

吃完了碗中最后一根麻花,我洗了碗回宿舍。

一路从食堂到宿舍,都没看到什么学生,冷冷清清。我爬上所住的宿舍楼,有两个室友不在,剩下的小田也穿戴整齐,正在镜子前涂涂抹抹,看样子也准备出门。

“喜雨?”小田看到我的出现,很是意外,“今天不约会啊?”

“嗯。”我淡淡应着。

因为平时每到节假日,我不是在给本地的一个珠宝品牌做模特兼职,就是回家帮父母照看店子,她们很少见到我。

她们一直以为我是在约会,还在同学间传言我的男友是某个有钱阔少,我懒得解释。自进了大学,好像全世界都在谈恋爱,剩下的要么是太丑要么就是异类,几乎没有人相信我是单身。

小田画好精致的妆,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望着我,用格外温柔的语气,“喜雨,我走了啊。你一个人在宿舍没事吧?要不要和我、大鹏一起去吃水煮鱼?”

大鹏是她的男朋友。我在脑补了自己坐在小田与大鹏对面,看他们俩你一口我一口互喂着水煮鱼的刺激画面后,忙摆摆手婉谢她,小田便踩着轻快的步子的走了。

宿舍里也安静下来。

平时我倒是挺享受一个人独占空间的感觉,安静却惬意,我可以无所顾忌地躺在床上,听音乐看看书或者看电影追剧。但是今天,我明显感觉到内心的躁动。

我再次拿出手机,第N+1遍翻看完秦楼那动态少得可怜的朋友圈之后,将自己的电话号码通过微信发给他。

“我的号码137XXXX6662,敬请惠存。”

还用了自认得体的官方语言。

消息发了半晌,没有收到回复。我看了一场电影,追了几集美剧,没有回音。睡到半夜起来上厕所,再下意识的看了下手机,秦楼仍毫无音信。

我怀疑自己加错了微信号。但回忆起来,明明是他翻出他的二维码给我扫了后添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