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给老年痴呆的岳母做完午餐后，我心脏骤停猝死了。

岳母吃完面条，不知道怎么收拾，步履蹒跚地走到房间。

她轻轻拍着我的脸颊，就像小时候哄孩子睡觉那样温柔耐心。

“累了吧，好好休息……”

她伸出满是老茧的双手，轻轻抚摸我的脑袋。

我的灵魂飘在房顶上方，怔愣地看着这一切。

手机铃声响起，岳母摸索着找到我的手机，学着我生前的模样接通。

“姜泉，你还想耍什么花招？上周说身份证丢了，现在说找不到结婚证，我看你就是不想离婚藏起来了！”

“赶紧找出来！明天就是离婚冷静期最后一天，老子要和你离婚！”

岳母忘记了很多事情，连自己的丈夫都忘记了。

只记得那个对她好照顾她的女婿，还有自己亲女儿的声音，她喃喃道：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他在睡觉……”

电话那头的梁心如语气一滞，仿佛努力调整好情绪，毕竟这是她的亲生母亲：

“妈，你把电话交给你女婿，让我跟他说好不好？”

岳母木讷地推了我几下，但我依旧纹丝不动。

可笑啊，我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回应呢？

岳母不停地重复我已经睡着了的话。

电话那头的梁心如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加重了语气：

“妈，你把电话放到你女婿耳边，我有话和他说。”

岳母手脚不利索，趴在床边，把手机轻轻放在我的耳边。

“姜泉，你要是能听见就别装死！还推我妈出来挡，连老年痴呆的老人你都能利用！”

我依旧没有回应。

梁心如彻底怒了：“好！装睡到这种地步，你怎么不直接睡死呢？连绑定系统这种弥天大谎都撒，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赶紧滚出来，明天就去离婚！”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但岳母不知道那是什么。

只能一遍遍地劝告她的亲生女儿，别再凶我这个女婿。

我的内心五味杂陈。

两年前岳母就确诊了老年痴呆，需要很多钱治疗。

梁心如却觉得自己老年痴呆的亲妈是个累赘，不肯出一分钱赡养。

我辞去离家远的白领工作，将我的积蓄拿出来带岳母看病买药。

为了方便照顾岳母，我在家附近找了份工作。

老年痴呆的岳母什么都忘了，却还记得我这个女婿和她的亲女儿。

她嘴里总是念叨着我刚和梁心如结婚的事情。

我死后，陪在我身边的也只有岳母。

岳母看我睡得安详，稀罕地触摸我的头发，甚至给我唱起摇篮曲。

天黑的时候，岳母肚子饿了。

见我依旧没醒，就爬下床，佝偻着背到厨房，想给我做饭吃。

可因为老年痴呆，她什么都忘了。不知道油盐在哪儿，不知道怎么开火。

岳母打开冰箱，里面是生的蔬菜。

也不管上面还沾着泥巴，大口大口地啃咬起来。

她实在是太饿了。

我心如刀绞，不忍心看这一切。

要是我还在，怎么会让疼爱我的岳母饿肚子呢？